張立憲:編輯就是讀者與作者之間的橋樑

張立憲:編輯就是讀者與作者之間的橋樑

文/任彥齊

“我理解編輯的功能就是兩個:一是發現,一是呈現”,張立憲在與孟繁瑋的訪談裡這樣提到對編輯工作的理解,“尤其在現在這種海量資訊時代……,編輯對各種資訊、作品的篩選和推薦就變得更加重要和必要,當然這指的是做得好的、值得信任的篩選工作和值得尊敬的推薦。”

老六和他的《讀庫》

張立憲,人稱老六,是著名出版人。老六1969 年生於河北,1991 年畢業於中國人民大學新聞學院,同年分配至河北日報社,做記者、編輯工作。此後,老六參與創辦《足球之夜》、《生活資訊》等雜誌,策劃過《獨立精神》、《家衛森林》等文藝類圖書,但老六最為人所知的,是他的《讀庫》。

《讀庫》開始於2005年末。那時的老六對出版業感到失望。“在新聞出版行業摸爬滾打多年,最大的感受就是責任編輯沒責任,因為什麼也決定不了,”老六在一次採訪中說,“當時有機會去一家不錯的機構上班,前途不錯”,老六回憶說,“但是我很猶豫,追問了自己一番,還是覺得放棄,打算去做一本符合自己理想的書。”

於是,《讀庫》誕生了。《讀庫》的名字取“大型閱讀倉庫”之意,每兩個月一期,300 頁左右,刊登每篇 5 千到 5 萬字的文章。老六在與《中國經營報》的訪談裡提到,自己把《讀庫》定位為一本 “介於深度閱讀和淺閱讀之間的讀物”。“從一開始設計這本書時,我就想很多書之所以賣不動,是因為銷售週期太短”,老六說,“而《讀庫》這種定期出版的方式可以拉長銷售週期,同時也沒有雜誌的時效性限制,所以也可以說《讀庫》找到了藍海。”(筆者注:藍海,經濟學名詞,指未知的市場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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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的價值

《讀庫》不是一本輕鬆的讀物。老六挑選的文章裡,有關於德國司法案例的系列文章和九十多頁的古羅馬建築論文。然而,這樣一本有些“難啃”的雜誌卻成功地突出重圍,在十五年間不斷推陳出新。《讀庫》是如何得到一批讀者青睞的?

《南方都市報》在《讀庫》十周年時曾採訪老六,老六這樣談到閱讀:“人最可悲的境況就是‘25歲已死75歲才埋’,生命中的大部分時間他的心智處於停滯狀態,一個人只要有擺脫這種狀態的欲望和衝動,那麼閱讀就不會消亡。”《讀庫》的成功似乎佐證了老六的說法。這本“難啃”的讀物培養了一群忠誠的讀者群,“有些是有強烈閱讀需要的讀書人,也有已經不怎麼看書的人,他們的閱讀習慣被重新喚醒”。

閱讀的需求依然存在,而在老六眼中,編輯的功能就是“發現”和“呈現”。用老六的話說,“編輯就是讀者與作者之間的橋樑”,尋找認真的作者,交給愛書的讀者。在《姑蘇晚報》的一次訪談中,老六說,自己的選稿標準有兩條:第一,要寫出盡可能多的“讀者未知”;第二,要經過嚴格的寫作訓練。他刊用的是“聰明人下了笨功夫”才寫出的文章,要求每篇文章是作者“數年心血的一個集結”。對選稿的嚴格要求確保了文章富有信息量,滿足讀者對品質、深度的需求。

對於老六,內容的“發現”不僅為了商業利益,也為了他所說的“社會價值”。一次採訪中,老六講了這樣一段經歷:2008年,他讀到一本叫《羅伯特議事規則》的書,這是一名退役美國陸軍工程兵長官寫作的有關提高會議秩序與效率的書。“開會是需要學習的,民主也是需要學習的”,這句話令老六茅塞頓開,於是,他找到《羅伯特議事規則》中文版譯者,在《讀庫》上推出前後兩篇長文,寫下翻譯這部巨著的故事以及議事規則在現實生活中應用和體驗(後由漢唐陽光編為《可操作的民主》單行本)。“這個時代不可能截然地分為沒有民主的黑夜和擁有民主的白晝,在夜與晝之間,如果我們不進行學習,未經培訓,那麼民主的曙光也許永遠不會出現,”老六這麼說。

在內容的“呈現”上,老六表現出一種執拗。對紙張的“平整度、墨色、手感、鬆緊度”,老六都一一考究。老六在一次採訪中提到,在推出記錄京劇大師張火丁的畫冊《青衣張火丁》時,為了保證最好的印刷品質,“要求編輯要在機器台前追色,因為機器一開始運轉,24 小時都不能停,所以我們就只能到印廠附近的賓館住下,編輯輪流在裡面休息,值班的就去印廠盯著。”《傳家》一書作者任詳接受採訪時說,“《傳家》樣書做出來後,老六不敢讓我看,把書偷偷銷毀了,只因印刷達不到他的標準。他考證了印刷的每個細節,比我自己還仔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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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記者問老六,一般的出版社不敢這麼去做,因為人們不願意去花這個成本,為什麼《讀庫》可以?老六回答,“這樣的書不是簡單金錢上的投入,而是時間上的投入……我覺得現在大家的思維太受拘束了,什麼事情都是去想這件事情我要花多少錢,要掙多少錢,全變成這種 ‘效率專家’ 了。但我覺得時間比錢更重要。”那麼,怎樣的書值得花下時間成本?“無非就是看你有沒有判斷力,覺得它值不值得去做”,老六說。

直銷:規模小是優勢

自1992年鄧小平南巡,國內傳媒加速從政治工具走向了商業化。商業化帶來了一個“更為開放、更具包容和更為理性的公共領域“,但與此同時,由於市場 “以經濟標準而非藝術和智性的品格來評價文化生產”,可能帶來另一種形式(資本)的腐敗和專制。

老六回應市場的方式是——專注在內容而非規模,這造就了《讀庫》獨特的商業模式:直銷。

出版業過去在網路平臺上基本是採取“代銷制”,“出版社把書發到書店和當當、亞馬遜和京東三大網店,他們收取一筆數目不小的管道費用,而且回款慢,有時一等就是半年”,老六。2008年,當年的淘寶交易額已達到千億級,老六決定不再依賴傳統出版業的結賬模式,於是,讀庫淘寶店鋪在這一年上線了。這個嘗試非常成功,到了2012年,《讀庫》轉向全直銷。

不依賴傳統出版管道就意味著更低成本。一位後浪出版社的編輯認為:《讀庫》之所以能做直營,很重要的一個條件是它很小,品類也不那麼多,而且讀者群穩定。傳統的出版來說很難做到這一點。直銷也使得《讀庫》對物流、包裝有更多掌控。有買家留言,“賣家像托運玻璃製品一樣,對書進行了精心的包裝,除了用紙箱包裝外,還在箱中加了泡沫塑料和紙張,十分感動。”

規模小帶來的另一個優點是,《讀庫》有精准的定位和穩定的讀者群。老六這麼比喻說:“我不是在一本釣魚的書旁邊放一本種花的書,而是放一根釣魚竿。”從2009年,《讀庫》每年舉辦讀者見面會。十周年見面會時,老六對著讀者道謝:“你們就是我們隱性的股東。”

有記者採訪老六,問他是否考慮融資?老六說,自己拒絕資本,還嘗到了甜頭。“你不需要向資本彙報,你不需要那麼急切的去追求業績。” 因為,“在一本書裡面,智慧含量情感含量,遠遠超過金錢的含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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